七月初一,期待已久的大門,透進了絲絲光明;申時三刻,長長的隊伍,一個接一個地走回陽間。想到馬上就能回到熟悉的地方,謝翠兒內心露出了喜悅。這是她死後半年來,首次有這種感覺。自從來到地府,被車撞死的情況,不時在腦海中重現。
每天的怨氣,猶如濃霧般圍繞著自己。
「編號。」守著鬼門關的鬼差問。
「申申亥甲丙。」謝翠兒回答說。
「你家人沒有為你設靈位,也沒有祠堂,你只能回到死時的地方。」鬼差嚴肅地說。
「無問題。」「無論你怨氣有多重,也不能害人,否則被捉回來後,會接受審判,可能會打進地獄。」「明白。」「去吧,天光前必須回來,否則煙消雲散。」在鏡湖馬路上,當年被撞死的一幕,又再重現。那該死的富家子弟在停車標誌前,居然看也不看,直接把我撞死。
「你也是這個位?」一隻中年男鬼,說。
「是,被車撞死的。」「你呢?」謝翠兒問。
「我是在送往鏡湖醫院的途中去世。」男鬼說。
他索了口香,接著說:「我老婆本來在黑沙環租了間房,幫我承了個神主牌,唉!前幾年還可以直接回家,後來租金愈來愈貴,逼得我老婆轉住唐樓。」「同是天涯淪落鬼!」一名衣著古裝的老鬼,又走過來搭話。
他繼續說:「我祖宅渡船街一號,設祠堂靈牌,每逢七節,全家大小皆能一聚,可恨那丁姓奸商,一夜之間命惡徒鏟平我家,據為己有。害我家人四分五裂,永不相聚。」謝翠兒聽他們談得高興,轉身起步,忽然又發覺整條鏡湖馬路,多了數千隻鬼。
「不管他們了,先回家看看老媽子。」她想起親人,馬上起步,轉眼之間,已回到生前的家門前。
「點樣先可以入去?」謝翠兒思考時,剛好碰見了舊鄰居,鄭嬏。
「鄭嬏,記唔記得我?」「翠兒?你,唉,估唔到你咁後生就……」「唉!被車撞死。」謝翠兒說話後,接著說:「鄭嬏,我想問一下,怎樣能進屋企,我想看看老媽子。」「陰府規定,只可以等生人開門後,先可以入去。但你千萬唔好隨便入人屋企,因為人家可能有請神,把你趕走。」「明白了,謝謝。」「啊!翠兒,今年清明時,我聽華仔講,你死後,你阿媽傷心過度入醫,更被公司解僱。後來因為交不起租金,無住啦。」
「吓?」謝翠兒露出驚訝表情。
「我都唔知,你再等等啦,如果第二個開門,就代表你阿媽已經搬走。」謝翠兒準備回答時,身後的電梯突然開門,走出兩母子,拿著門鎖打開了自己的故居大門。
她心有不甘,快步跟隨,但走進大門之後,又被別人家的門神趕了出來。
「走啦,到街外走走,識多點朋友,過去事的,隨風去啦。」「鄭嬏,我想知我媽住邊?」「無辦法啦,你媽信天主教,肯定唔會請神講你聽地址,你唯有慢慢搵。一年搵不到,就兩年。」「好啦,我都唔阻你。」謝翠兒說話後,傷心地一步一步離開。
想到老媽子這麽多年來,獨自照顧自己,供書教學,年老卻被自己的意外,害得流離失所。
「媽。」她不禁坐在樓梯上,痛哭起來。
記起小時候,測驗不合格,她也是坐在這痛哭。不同的是,那時還有母親的安慰。
「小姐,我姓王。」一名男鬼,搭著謝翠兒的肩膀,說。
「你是誰?」她轉眼望著男鬼,驚怕地說。
從他可怕的眼神中,可以看得出,他是名逃鬼。
「鬼靈幫幫主是也,我可以幫你。」「可以幫我甚麼?」「幫你找回母親。」「你知道她在哪?」「哈,天下事,我都知。」男鬼笑了笑,接著說:「撞死你的人,老爸是個黃金大亨,他花錢把兒子的事解決,最後連牌照也不用吊銷。你媽在你死後,傷心過度,中了風,把賠償的錢,全部看了醫生,現在搬家了。」「正衰人!」謝翠兒怨怒地說。
「加入幫會,我們幫你找回娘親,處死害你的人。」男鬼笑著說。
「好,我加入。」「我們都是逃鬼,你要加入,必須要做逃鬼。」「如何做。」「呵,害一個人。」「好!」謝翠兒握著雙拳說。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