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去二十年,澳門博彩業的急速擴張創造了一場「高薪低門檻」的就業神話。無數本地人投身賭場,從發牌員到監場主任,無需高學歷或專業技能,即可獲得遠超其他行業的薪資。這種畸形的勞動力市場結構,讓一代澳門人形成路徑依賴——年輕人放棄升學、中年轉職者拒絕其他行業的低薪崗位,甚至教育體系也潛移默化地為博彩業服務。然而,隨著衛星賭場大規模結業,5600名員工面臨失業或轉型困境,這場神話背後的脆弱性暴露無遺。受影響員工中逾六成僅具中學學歷,且大多數從未接受過博彩以外的職業培訓。當產業單一化遇上政策轉向,被「高薪」慣壞的勞動力市場,是否已失去適應變局的能力?更諷刺的是,周邊依賴賭客的當鋪、珠寶店和餐廳接連倒閉,進一步證明澳門的經濟生態早已被博彩業綁架,形成「一業獨活,百業凋零」的死循環。
這場危機不僅是賭場員工的個人挑戰,更是澳門整體經濟的警鐘。博彩業長期佔據GDP四成以上,政府稅收、家庭生計、周邊商戶無不與之捆綁,卻也讓社會集體陷入「溫水煮青蛙」的危機意識匱乏。政府雖推出「帶津培訓」計劃,但2023年數據顯示,參與者僅一成功轉型至非博彩行業,多數課程與市場需求脫節。反觀新加坡,當年開賭時同步設立「未來技能培訓基金」,強制博企資助員工學習數位、會展等新技能,澳門卻直到產業地震才倉促應對。如今,當「賭場光環」褪去,許多中年員工才驚覺,自己除了熟記賭檯規則外,在AI當道的職場中幾乎毫無議價能力。若澳門仍停留在「賭收下滑就發消費券」的短線思維,而非從教育革新、職業認證制度到產業政策推動根本轉型,下一波經濟衝擊來臨時,我們或許只能眼睜睜看著更多家庭墜入階級下滑的螺旋。
澳門創新發展研究會青委副主任 黃旭華